油腻腻的汤汁,带着食堂特有的、混合着廉价洗洁精和隔夜饭菜的沉闷气味,
顺着林薇精心打理的刘海往下淌。几粒白米饭,
颤巍巍地挂在她涂了厚厚一层睫毛膏的眼睫毛上,要掉不掉,滑稽又狼狈。
那份她特意多打了两勺红烧肉、油腻得反光的餐盘,
此刻正不偏不倚地扣在她精心挑选的浅粉色卫衣帽兜里,
汤水正滴滴答答地顺着帽绳往下滴落,在她脚边迅速聚起一小滩浑浊的油渍。
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。喧嚣的食堂,几百号人咀嚼、说笑、餐盘碰撞的嘈杂声浪,
骤然间被抽得一干二净。世界陷入一片粘稠的死寂,只剩下我胸腔里那颗心脏,
正以一种濒临爆裂的疯狂节奏,沉重地、毫无章法地撞击着我的肋骨。咚!咚!咚!
每一次撞击,都像是一记重锤,狠狠砸开记忆深处那扇布满血污和绝望的门。
眼前林薇那张写满错愕和狰狞的脸,瞬间与前世那张在教导主任办公室里,
声泪俱下、颠倒黑白指控我的脸重叠起来。她那时也是这般,
用那双看似无辜实则淬毒的眼睛死死盯着我,
用带着哭腔却字字诛心的声音说:“……就是苏晚晚偷的班费!我亲眼看见她翻班长的书包!
”那些冰冷的、鄙夷的、唾弃的目光,如同无数根淬了毒的冰针,
密密麻麻扎进我的皮肉骨髓里,将我钉死在“小偷”的耻辱柱上,整整一年,喘不过气,
抬不起头。最终,那份压垮骆驼的、捏造的“偷窃”处分通知单,像一片巨大的阴影,
彻底覆盖了我高考志愿表上所有关于未来的憧憬……滚烫的、带着食物残渣的油汤,
顺着我的手腕蜿蜒流下,带来一阵灼烧般的刺痛。这股新鲜的、真实的疼痛感,
像一道撕裂混沌的闪电,猛地劈开了眼前虚幻重叠的影像。不是梦!我真的回来了!
回到了这个噩梦开始的节点,回到了高三上学期,这个食堂拥挤喧闹的中午!“啊——!!!
”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终于刺破了凝滞的空气,是林薇。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,
整个人弹跳起来,双手徒劳地想去抓头顶的餐盘,油腻腻的汤汁反而糊了她一手一脸。
精心描画的眼线被泪水冲刷开,糊成两团肮脏的乌青,那张平日里总是挂着甜美假笑的脸,
此刻扭曲得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。“苏晚晚!你疯了?!你敢……你敢拿盘子扣我?!
你这个疯子!神经病!”她歇斯底里地尖叫着,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划破食堂的顶棚。
身体剧烈地颤抖,沾满油污的手指哆嗦着指向我,
指甲上精心涂抹的粉色亮片在油腻中显得格外廉价刺眼。“你等着!我要告诉老师!
告诉所有人!你偷班费的事情还没完!我要让你在学校待不下去!”她语无伦次,
却精准地再次抛出了那个前世将我拖入深渊的罪名——“偷班费”。
这三个字像淬了毒的钩子,瞬间钩起了周围人群那些刚刚被惊愕压下的窃窃私语。“偷班费?
”“哦,就是那个事啊……”“啧啧,怪不得这么疯……”那些模糊不清的议论声嗡嗡作响,
带着探究、怀疑、甚至是一丝幸灾乐祸的冰冷气息,重新汇聚成一股无形的压力,
悄悄围拢过来。前世那种熟悉的、令人窒息的孤立感,如同冰冷的潮水,似乎又要漫上来,
企图再次将我淹没。心脏在狂跳后的余震中隐隐发痛。然而这一次,冰冷的潮水只漫到脚踝,
就被一股从胸腔深处猛烈腾起的火焰烧得滋滋作响,瞬间蒸发殆尽。
我甚至没有抬手去擦溅到下巴上的油点。目光平静得可怕,
越过林薇那张涕泪横流、油光满面的狰狞脸孔,直直刺向她慌乱无措的眼睛深处。嘴角,
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开一个冰冷的弧度。“哦?”我的声音不大,却异常清晰,
带着一种淬过冰的锋利,轻易地穿透了林薇的尖叫和周围的嗡嗡声,
清晰地落在每一个竖起耳朵的人耳中。“班费?”我微微歪了歪头,
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、**裸的嘲讽,像在看一场拙劣至极的马戏表演。“林薇,
你说的是……被你偷偷塞进自己书包夹层里,用那个印着小草莓的旧钱包包着的那沓班费吗?
”我刻意放缓了语速,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晰无比,如同冰珠砸在玻璃上,
“就在你那个粉色的帆布书包里,对吧?需要我现在就帮你掏出来,给大家看看吗?”死寂。
绝对的死寂。如果说刚才的安静是因为震惊和错愕,那么此刻的死寂,
则是一种彻底凝固的、令人头皮发麻的真空状态。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,几百道目光,
齐刷刷地从我脸上,转向了林薇。那些目光里所有的探究和怀疑,都在这一刻,
变成了惊疑不定的利箭,嗖嗖地射向那个僵立在原地的人。
林薇脸上的所有表情——愤怒、委屈、歇斯底里——在零点一秒内冻结、碎裂,
然后被一种无法掩饰的、深入骨髓的惊恐所取代。那张精心修饰过的脸,
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,惨白得像一张揉皱了的劣质宣纸。
她下意识地、猛地用手臂护住了自己身侧那个粉色的帆布书包,动作快得近乎痉挛。
嘴唇剧烈地哆嗦着,却连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,只剩下牙齿咯咯打颤的声音,
在死寂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刺耳。“轰——!”短暂的真空死寂后,是火山爆发般的巨大哗然!
整个食堂如同被投入了一颗重磅炸弹,瞬间炸开了锅!“**?!什么情况?!
”“班费在她自己书包里?!”“贼喊捉贼?!”“林薇藏的?!我的天!
那她之前还到处说苏晚晚……”“这也太不要脸了吧?!
”惊疑、鄙夷、愤怒、难以置信的议论声浪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空间,
几乎要掀翻食堂的屋顶。所有看向林薇的目光,都充满了**裸的审视和唾弃。
她像一只被剥光了毛丢在聚光灯下的猴子,在巨大的声浪和无数道目光的炙烤下瑟瑟发抖,
身体摇摇欲坠,连尖叫的力气都彻底失去了,只剩下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。就在这时,
人群外围,突然传来一阵小小的、带着明显敬畏和惊叹的骚动。如同摩西分海一般,
拥挤的人群竟自动地向两边分开,让出了一条狭窄的通道。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,
穿过那条由目光组成的通道,一步步走了过来。是江珩。
他穿着和我们所有人一样的蓝白校服,洗得有些发白,却干净得没有一丝褶皱,
衬得他肩线平直。他脸上没什么表情,没有惊愕,没有愤怒,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探究。
那张轮廓分明、被无数女生私下里评为“校草”的脸上,只有一种近乎沉静的专注。
他径直走向我,步伐沉稳,对周围山呼海啸般的议论和聚焦在他身上的无数道目光视若无睹,
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,以及我手上那点碍眼的油污。
他在我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。没有看瘫软在地、狼狈不堪的林薇一眼,
也没有看周围任何一张写满好奇和八卦的脸。他微微屈膝,在我面前自然地蹲了下来,
动作流畅得没有一丝犹豫。下一秒,
一方折叠得整整齐齐、边缘锋利得如同刀刃的深蓝色手帕,出现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间。
那手帕是纯棉的,颜色洗得有些发旧,却异常干净柔软。他小心翼翼地、近乎虔诚地,
托起我那只沾满了油腻汤汁、还在微微发颤的手。
温热的指尖不经意地擦过我冰凉的手腕皮肤,带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电流。他没有说话,
只是低着头,用那方深蓝色的手帕,专注地、一丝不苟地擦拭着我手指上黏腻的油污。
从指根到指尖,动作轻柔得像是拂去什么稀世珍宝上的尘埃。他擦拭得异常仔细,
连指甲缝里嵌入的一点菜叶碎屑,都被他用帕子角耐心地剔了出来。
食堂里鼎沸的人声似乎被按下了消音键,只剩下他细微的动作摩擦声,
和他温热的呼吸若有若无地拂过我的手背。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,
那睫毛很长,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,遮住了他眼底所有的情绪。
只有他微微抿紧的唇线,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。他擦得很慢,很认真。
直到我手上所有明显的油渍都被那方深蓝的手帕吸走,
只留下皮肤被擦拭后微微泛红的印记和一点淡淡的洗涤剂清香。他才停下手,
却没有立刻松开。他的手指依旧虚虚地拢着我的手,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,
带着一种奇异的、安抚人心的力量。然后,他抬起头。那双眼睛终于对上我的视线。
漆黑的瞳仁像沉静的深海,清晰地映出我此刻有些狼狈却倔强的倒影。没有疑问,没有责备,
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。只有一种纯粹的、沉甸甸的、几乎要将人溺毙其中的关切。
“手疼不疼?”他开口,声音压得很低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,像羽毛轻轻扫过心尖。
低沉而清晰,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在我的耳膜上,
也清晰地传遍了骤然安静下来的食堂每一个角落。这三个字,像一把无形的钥匙,
“咔哒”一声,轻易地撬开了我刚刚筑起的、冰冷坚硬的外壳。
一股滚烫的酸涩毫无预兆地从鼻腔直冲眼眶,视线瞬间变得模糊。
我用力地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,才勉强抑制住那股汹涌而上的泪意和喉咙里的哽咽。原来,
被无条件信任、被这样小心翼翼地珍视着,是这样的感觉。仿佛前世所有积压的委屈和冰冷,
都在他这三个字带来的暖流里,无声地融化、蒸腾。
周围所有的声音——林薇压抑的抽泣、人群低低的惊呼和议论——都彻底褪色、远去。
整个世界,只剩下他蹲在我面前的身影,和他掌心传来的、熨帖人心的温度。
***林薇那张精心描画的哭脸,和她母亲那张因愤怒而涨得通红的胖脸,
在我脑海中交替闪现。教导主任办公室里那令人窒息的低气压,
混合着劣质茶叶和消毒水的气味,似乎还萦绕在鼻端。事情果然没有结束。
林薇在食堂的惊天一摔和彻底暴露后,蔫了两天。但很快,
她那位据说“很有能量”的母亲就气势汹汹地杀到了学校。那天下午的自习课,
班主任老李那张总是带着点愁苦的脸出现在教室门口,语气凝重地叫了我的名字。“苏晚晚,
还有林薇,来一下教导处。林薇妈妈来了。”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,
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,有担忧,有好奇,更多的是等着看戏的兴奋。
我合上摊开的物理练习册,平静地站起身。余光瞥见江珩也放下了笔,他微微蹙着眉,
视线沉静地落在我身上,带着无声的询问。我几不可察地对他摇了摇头,示意他别动。
这点事,我自己能扛。前世孤立无援的绝境都熬过来了,这一世,
我早已不是那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。教导处里,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。林薇低着头,
缩在她母亲身后,肩膀还在微微抽动,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。而她那位母亲,
一个烫着时髦小卷发、穿着紧身豹纹裙的微胖女人,正叉着腰,
唾沫横飞地对着教导主任和班主任老李咆哮。“……王主任!李老师!你们看看!
你们看看我女儿被欺负成什么样了?!”她粗短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我的鼻尖,
声音尖利得刺耳,“头上那么大个包!衣服也毁了!还是名牌!就是这个苏晚晚!
无缘无故就发疯,拿盘子砸人!食堂几百号人都看见了!校园暴力!这是**裸的校园暴力!
你们学校管不管?!必须给我女儿一个交代!开除!必须开除她!
”教导主任王主任是个头发稀疏的中年男人,此刻正焦头烂额地抹着额头上的汗,
试图安抚:“林薇妈妈,您先别激动,事情我们还在了解……”“了解什么?!
”林母声音又拔高了一个八度,肥胖的身体激动地往前倾,“事实摆在这里!
我女儿是受害者!她品学兼优,怎么可能藏什么班费?那都是污蔑!
是这个苏晚晚自己偷东西心虚,被我女儿发现了,就恶意报复!对!就是这样!
”她越说越觉得自己逻辑完美,声音愈发理直气壮,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刻毒的恨意,
“这种品德败坏的学生,留在学校就是祸害!你们要是不处理,我就去找记者!找教育局!
我看你们这重点高中的牌子还要不要了!”班主任老李在一旁搓着手,
脸色为难地看向我:“苏晚晚,林薇妈妈说的……食堂的事情,你……有没有什么要解释的?
”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息事宁人的疲惫,显然不想把事情闹大。
林薇适时地从她母亲身后抬起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,抽噎着,
声音细弱蚊蝇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:“李老师,
王主任……我真的没有藏班费……是苏晚晚同学她……她一直看我不顺眼,
因为……因为江珩同学……”她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,留下引人遐想的空间,
又怯生生地看了我一眼,仿佛我是多么可怕的洪水猛兽,
“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那样污蔑我……还打我……”好一招以退为进,祸水东引!
我几乎要为她精湛的演技鼓掌了。前世,就是她这番看似委屈无助的控诉,
配合她母亲撒泼打滚的威力,让百口莫辩的我彻底陷入被动。
办公室里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我身上,带着审视和压力。教导主任的眉头拧成了疙瘩,
老李的眼神里充满了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。林母更是像斗胜的公鸡,扬着下巴,
一副“看你怎么狡辩”的得意表情。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即将被打破的瞬间,
教导处虚掩着的门,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,从外面轻轻推开了。
吱呀——所有人的视线下意识地转向门口。江珩站在那里。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打在他身上,
在校服外套上勾勒出一道挺拔的金边。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,平静得如同深潭,
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像是小型平板电脑的黑色设备。“王主任,李老师。”他的声音不高,
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,瞬间打破了办公室里凝滞压抑的空气。他迈步走了进来,
步履沉稳,目光淡淡地扫过表情各异的众人,最终落在了脸色微变的林薇身上,
那目光平静无波,却让林薇下意识地又往她母亲身后缩了缩。“江珩?你怎么来了?
”王主任有些意外,语气里带着被打断的不快。江珩没有直接回答,
而是将手中的黑色设备屏幕朝向他们,手指在屏幕上轻点了几下,调出一个清晰的监控画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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